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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蒙阴县的岱崮、野店、常路、高都、桃墟、坦埠等镇采风,所到之处满眼几乎都是桃树。桃树成了果农们的发财之树,桃树成了桃农们的生命之树。 山民们也许很早就已经栽种各种果树了,可那是为了自己吃,或者拿到集市上去换一点称盐打油的小钱,他们不敢栽种太多,多了吃不了卖不出会烂掉的。如今,他们有了统一的组织,有政府出面进行各方面的协调与管理,他们不怕风吹雨打了;他们一辈子有可能走不出大山,可他们寻找到了一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财之路。 许多年前,还是山民的山里人的后代们,为了生计走出大山寻求理想,极少的一部分人达到了自己的愿望,但大部分人却很难找到自己的根。在他们打工的远方城市,业余时间也许经常站在摩天大楼上眺望家乡,可迷惘的双眼总是泪眼迷离。他们盼望着家乡富裕,盼望着为自己打工当别人的老板,盼望着自己这只漂泊的风筝能在“崮乡”的天空飞翔。 崮乡的“云”在南方的广东深圳、东南沿海的各大城市都留下过蹒跚的脚印,他们像高粱、大豆一样朴素的理想与追求的嫩芽,在高楼大厦林立的水泥城市里失去了合适的土壤,日渐干瘪;茫然的红绿灯、茫然的车流人流,裹挟着同样茫然的游子寻寻觅觅。 然而崮乡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实在到伸手可及的程度,以至“崮乡”又成了维系游子这只风筝的绳线,将那一只只浮云一般的风筝牵回。 四年前笔者到过岱崮,期间虽然也曾多次来过,但每当看到陡峭的山崖,盘山的公路,就会心惊胆颤,险峻加上路况不好使得我们望而生畏,往往车行到野店镇的棋盘石村看过瞭阳崮和《高山下的花环》拍摄地便折道而返,断然不敢再前行。这次有蒙阴县委的专车和熟练的司机,我们乐得随遇而安了。 在山路两旁,我们看到每隔不远处便摆着一处用塑料储运筐装好的大桃,却不见有人照看。大家想买上两筐在路上吃,喊破嗓子也没有人过来照应,自觉的我们只好坐在树下望桃兴叹。不一会,一辆拉桃的货车停在了桃摊旁,几声汽车喇叭响,从山上蹦蹦跳跳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一问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再问为何没人照看路边的桃子?答曰:“谁想吃就吃吧,吃不亏的。”原来他们只认汽车喇叭的声音。 这对小夫妻就是去年金融风暴刚刚刮起时回到家乡的。尚在广东打工时,他们看到家乡的桃子在南方的市场上销路很好,便萌生了当桃经纪的想法。自家几十亩的桃园是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理想的,他们面对的是整个蒙阴县。其实,即使是一个乡镇的果实也够他们做文章的了。于是,他们利用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经销水果的熟人在广东专事批发,而他们则在蒙阴进行收购,每天在桃园集中的山路边定点为果农发放储运筐,再定时来车运走。他们把在工厂里学到的流水作业程序应用到了大桃收购上。 在收购点,我们却没有看到小夫妻俩的收购磅秤。一问,他们笑了,“我们发放的储运筐就是三十斤一筐的,桃子的大小都不会出入半斤的。”小夫妻俩按收购价卖给我们两筐,回头一称果然上下如此。 崮乡的云又飘回了崮乡,为崮乡的山峦和天空平添了壮美,也为美丽多彩的崮乡增添了活力。 在岱崮镇岱崮村,我们再一次来到了四年前曾经采访过的村民伊永柱家。伊的父亲伊淑德曾经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两次南、北岱崮保卫战,当时他在村里担任党支部书记兼民兵指导员,带领民兵为坚守南、北岱崮的部队送粮送水。老人于2006年去世时整九十岁,我们采访他时耳朵已经背得听不见别人说话了,可大脑记忆却非常清晰,不管我们问他什么问题,只要他看见我们的嘴唇在动,他就会滔滔不断地给我们讲下去,我们即使来不及记录下来可也不忍心打断他的思维。那仿佛是老人一辈子沉淀下来的唯一的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使讲到全家人为了躲避日本鬼子和国民党的抓捕,可怜的孩子冻死、饿死三个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之中略带平静。他为他选择了跟着**干革命的正确而自豪。 伊永柱两个女儿,都已出嫁,一个本村,一个是相邻的野店镇上东门村。两个女儿都曾在罗庄区某陶瓷厂打工,对象都是在工厂里结识的。伊永柱身体不太好,每到大桃成熟季节只好让两个女儿来帮忙。由于山岭地不好计算面积,老伊只好按棵树计算产量。他告诉我们,他家栽种了近三百棵桃树,当初栽错了桃树品种,栽种早桃的人家一公斤能卖到五六元,而他家栽种的中晚桃现在只能卖到一元五角一公斤。 说话间,伊永柱的二女儿帮姐姐家摘桃回到父亲家。她告诉我们,她姐家的桃子品种好,现在还能卖到两元多钱一公斤。从今年起,她要帮助父亲更新早桃和优质高产的新品种,并和姐姐一起辞掉了陶瓷厂的工作,她要把父亲没有做好的事情重新做好。 这是一位走出大山开阔了视野之后,又勇敢地走回大山的女性。他们是大山的儿女,自然心在大山,只是他们经过风雨的洗礼之后再回到大山时,从思想到灵魂都是新斩斩的了。 看过岱崮镇南、北岱崮保卫战旧址,坦埠镇陈毅孟良崮战役指挥所老君洞,我猛然想起了几十年来隐藏在蒙山大川里的那些兵工厂和厂里的工人们。就是因为这些兵工厂、后方医院、被服厂等,才引得日本鬼子、国民党兵企图前来破坏,于是就发生了1943年11月和1945年5月的两次南、北岱崮保卫战。据陪同的蒙阴县委宣传部部长巩明文介绍,这些工厂多数已经搬迁到了临沂城或其它城市里,变成了生产民用产品的工厂,老厂均被民营企业家购买,成为当地新的经济增长点。我们行走在坦埠镇去中山寺旅游度假村的路上,突然从一山坳的拐弯处窜来一支摩托车队,甚为壮观。问当地随行者,才知道是前面的德兴麻纺厂的工人下班了。这些工人们几乎都是当地二三十公里内的农民,尽管工资比城里的工人还要高,但他们放不下自己家中那一亩二分地,更是过不惯八小时之后闲下来的光景。于是,一个看一个地买起了摩托车,过起了飞来飞去的云彩一样的生活。而这德兴麻纺厂的前身在战争年代也许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只是建国后人们才知道有一个集生产军工产品和民用产品为一体的光明机械厂,七十年代该厂生产的“金象”牌自行车曾凭票供应。 如今,铸剑为犁,风光旖旎的中山寺大山坳里寺院的钟声依旧,却再也寻不到作为兵工厂时的那种神秘感和敬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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